从窗外吹来一阵冷风，敲打着有些老旧的窗户，嘎吱作响。

李七七看着陈宋的眼睛，隐没在热腾腾的面条蒸气之中，一时间没了言语。

脖子上的剑有些冰凉，那股冷意刺穿皮肤和血管，顺着大动脉的血流淌全身，她不由得缩了缩身体。

陈宋吃着面条，很暖胃，只是他的话很冷。

“看到蒋双的时候我就在想，这小子，也能被选为不可知之地的代言人？”

“那帮人是脑残呢，还是脑残呢。”

“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很明显，以我的直觉，想要判断出他和不可知之地有关一点都不困难。”

陈宋把葱从碗里夹出。放在桌子上，他不喜欢吃葱，但李七七像和他捣乱一样，每一次都放。

“你做的很好，真的很好。”

“京城那边的‘北斗’。选中你，他们的目光也不错。”

“你故意来这里，故意成为武知明的徒弟……你知道武知明杀不了我，反而会死，但你还是给他提供了这个命令。”

“为的就是接近我……恐怕你还对十五爷等人施展了某些法术。所以他们才会送你过来给我。”

李七七沉了沉心，她小心翼翼从碗里拿了一颗小番茄，放在嘴里，轻轻咬着。

“你从那个时候就发现了我，那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？”

陈宋笑道：“因为那个时候只是怀疑，所以暂时把你留在身边，你在观察我，我为何不能通过观察你，来了解这一代北斗之人呢。”

他眯着眼睛想了想。

一万多年了，他一共和北斗之地的人打过三次交道。距离最近的一次，都已经是两千多年前的事情了。

两千年，对于陈宋而言都是一个漫长的时间。

对于北斗之地的人来说，更是如此。

哪怕他们有所记载陈宋的资料，可这么多年过去了，人不可能不变。

剑、性格、招数、修为……

“你呆在我的身边，学我的剑招，以此来了解我的剑道，我也乐意教给你。”

“你知道为什么吗？”陈宋眨了眨眼睛，旋即把剑放了下来。

小番茄的味道酸酸甜甜，刺激着李七七的味蕾，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，只是面部的肌肉还是略微紧绷。

“为什么？”

陈宋赞赏的看了她一眼，之前李七七所有的表现，都是伪装的，否则的话，怎么可能会成为北斗的代言人。

“因为，我的剑意在你身上，我才能了解你在哪里，刚刚你出门了。”

李七七神情一动，有些灰败：“我不知道剑，会达到这种程度。”

陈宋深表同情。

不可知之地，何等的神秘，连自己都不了解，更何况是李七七。

他们对于外人，哪怕是选择的代言人，也是有防备的。

所以那帮人根本没告诉李七七，他陈宋活了一万多年。

更何况，北斗的人还被陈宋的两柄剑压着，不能出来，他们不可能将所有资料都告诉李七七。

她抬头，眸子很深，仿佛在掩盖自己的情绪：“看来我错得离谱，你比我想象之中的还会算计。”

陈宋喝了一口汤：“我其实很懒，不喜欢思考。但偶尔面对不可知之地的人，还是要思考一下。”

“你表现的真的很不错。”

“你决然南下，到了江城，以幽舟的手段来迷惑我，让我误以为这一切都是幽舟所为。”

李七七喃喃：“我这样做。又有什么用处呢。”

“很简单，你把一切推到幽舟的头上，而后又将蒋双推出来，当作你的炮灰。”

陈宋笑道，“如此一来，北斗和你，就完全从这局面里撤了出来，我会以为幽舟外面的局面已经被我切断，自然会放松警惕。”

“而北斗，便可以在京城不断布局，延生势力，到了某一天，忽然爆发，让我措手不及。”

“至于你，则一直安然无恙呆在我的身边，因为你在我身边太久了，那个时候我不会怀疑你，你就可以将我的消息不断传给北斗。”

“两全其美！”

陈宋看着李七七：“所以，这一场灾难的源头，在北斗。而不是幽舟。”

“而且，这面很香，应该是为了掩盖你身上刚刚用过的石化毒的毒源味道。”

李七七浑身大震，背后湿透，凉风一吹，冰冷一片。

“我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，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，他们给我的资料里，显示你不太喜欢思考。”

陈宋咧嘴，打了个饱嗝：“我是不太喜欢思考。但人总是会变的，这么多年过去了，偶尔沉寂下来，也会想想问题，他们有很多东西没跟你说。当然，我也不会傻到对你说。”

“这不是你能参与的事情，对他们而言，你也不过是一个炮灰。”

“炮灰？”

李七七眸子颤抖，“哪怕是炮灰，我也认了。”

“这对我来说，是机遇。”

“只要抓住机会，我就能朝着上面爬，他们给了我修炼的法门，再加上你的丹药。如今的我，已经是武宗了，恐怕用不了一两年我就能跨入到宗师。”

说道这里，她忽然泄气了，因为身份被拆穿。

陈宋好奇道：“你跟我学剑，我可以认为你是要了解我的剑道，但你学得太认真了，他们应该跟你说过，学剑，是永远赢不了我的。”

“上一次问过你。因为我在你眼中发现了仇恨，你学剑，到底想要杀谁。”

李七七只觉得这个人的直觉太敏锐了，她原本以为自己了解了对方，可没想到。还是低估了。

她双手放在桌上，手指交织，死死的扣着。

陈宋哼了一声：“你知道，你今天活不成了，索性还是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。说不定在你死后，我一高兴就帮你完成一个遗愿。”

她盯着自己的双手，脑海里剧烈的挣扎，到了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。

长发飘逸，微微低头。几缕发丝挡住了那双如星辰般的眼睛。

“李天穹。”

“恩？”陈宋有些意外，“他不是你爷爷吗？”

李七七贝齿轻咬嘴唇，有些颓然道：“他不是我爷爷，他是我爸。”

“虽然我不想承认。”

“李天穹已经有一位妻子，生了三个儿子以及一个女儿。可惜，没有一个天赋，是他渴望的。”

“他有一门功法，能够种植在后代的身上，经过培养，形成一枚种子，但他的后代，都不适合。”

“他太渴望破开宗师之境了。”

“但以他的形象，不可能再娶其他女人。”

“战神李天穹，光辉伟岸。和他的妻子的故事，也深入人心。”

李七七的声音有些嘶哑。

“所以，他就在暗地里，偷偷的寻找那些符合他标准的女人。”

“我母亲原本已经要结婚了，但却被硬生生的抢走。”

“对外界，则是说他儿子抢夺他人的未婚妻。”

“但只有两三人知道，是李天穹抢的，就连他的原配妻子，都不知道暗地里他干了多少龌龊的事情。”

“母亲后来生下了我，但我依旧还差一点，不符合他的标准。”

“也算是有幸，逃过了一劫。”

两行眼泪滑落，顺着光洁的脸颊，落在了地上。

“母亲生下我后，就被赶出了家门，到了现在，又看我天赋还算可以，于是就列入了族谱。”

“她毁了我母亲的一生，我母亲原本要嫁人的那一家，也被毁了。”

“你说，我要不要杀他！”

说道最后，李七七几乎是怒吼出来的，双眼里满是泪水，但同时又充满了怒火，似乎她面前的陈宋，就是她要杀的李天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