断剑再次抽出的时候,变成了利剑。
杨百手振色道:“洞口就在此处!”
顾青峰看着他,轻轻点了点头,雨水滴在他的鼻尖,突然下坠,一滚,滚落进了蓑衣里面。
杨百手也看向顾青峰,俯首作揖:“三年寻龙,十年点穴,我摸金的功夫确实比不上你发丘。”
顾青峰笑笑,以一句雕虫小技作罢。
“现在就下山吗?”杨百手问。
顾青峰抬眸看了看天,说道:“不急,等雨停吧。”
于是两人就在这难得偷来的闲暇,暂时休整片刻,顾青峰破天荒跟杨百手讲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儿:“以前,我很调皮,爹爹经常不在家,我终日能见到的只有娘亲。”
“那你娘应该很疼你吧。”杨百手觉得顾青峰人格魅力非常之好,想来儿时教育极为成功。
顾青峰嗯了一声,说道:“算好吧,不少我吃,不少我穿,只是……”
突然间,他的语气放得很轻很轻,轻到杨百手一晃神,就听不清了。
“只是每逢父亲归来,她便会将我在父亲面前一推,让我表演,展示父亲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,我的功夫又长进了一点。”
杨百手拧起了眉头,忍不住重复了那两个字:“表演?”
顾青峰嗤笑了一声,对这个词没有否认。
杨百手又问:“那后来呢?”
“后来啊。”顾青峰双手交合,视线也慢慢投向远方,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。
后来就是表演完等待父亲的夸奖,再向父亲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,问他下次能不能不要出去,或者早点回家。
自己很想他。
说到这里的时候,顾青峰苦笑着摇了摇头:“哪里是我想他?每次回来就要对我一阵苦训,那时候我练得烦了,身上的伤多了,就会想着父亲怎么还不出门。”
“一样一样。”杨百手知己般拍了拍顾青峰的肩膀,好像他也有过这样的经历。
因为父亲太过严厉,小孩子忍不住就想偷一个懒。
“是我娘想他,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,那时候娘不愿意说。记忆中的他们冷漠又疏离,也不对,明面上是举案齐眉,可太生分,太客气了,客气得不像一家人。”
就连出门也是,顾青峰的爹永远都是那句话:把峰儿带好,别让他懈怠了。
而对于娘,他永远都不会留下一句话。
而娘却总是望着他的背影,一直看着,明明他已经离了家,明明他已经下了熊耳山。
这样的日子,一天一天,直到方腊墓,父亲带着的大批发丘高手折在了那里。
“一切开始变了。”
杨百手看着顾青峰突然扬起头,眼眶中的液体被生生逼了回去。
父亲精神变得癫癫狂狂,母亲何尝不是如此,以前温顺乖巧的她,开始日日与父亲吵架,甚至在一次大吵之后,她下了熊耳山,再也没有回来。
“走了?”杨百手有些不可置信。
顾青峰点头道:“对,她走了,走的时候一眼都没有看我,甚至没有过来跟我说‘峰儿,娘要走了,你要不要跟娘一起走’,她只是一辈子都追随父亲的目光,在我身上付出的血汗,也不过是为了父亲。”
杨百手看着顾青峰,突然间,百感交集,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。
过了好半晌,他才问:“那你父亲,去寻了吗?”
顾青峰用摇头来做回答,但是却找了一个借口:“父亲搬到了后院,专心研究方腊墓,没有时间。”
“那你,或者你的族人呢?”
那时候百废待兴,发丘一脉遭此重创,差点毁于一旦,哪有时间去寻一个女人,更何况母亲的兄弟手足也都折在了那座墓里。
这也是母亲再也无法忍受父亲的原因。
她一看到父亲就觉得,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兄长弟弟。
所以离开,也是她能做的最好选择。
那时候的顾青峰太年轻了,下不了山,只能日复一日得练功,可是练着练着,越发能体会到族里人为振兴发丘所付出的努力,他寻找母亲的执念也就淡了。
忽的有一日,他捡到一只受伤的白鸽,养着它,它却总朝外面看。
那时候顾青峰忽的觉得,母亲就像是受伤的白鸽,被困在这里,飞不出去,可是被束缚的日子是不快乐的,它属于外面广阔无际的天地,可以自由的释放自己的天性。
顾青峰接过了天官印,掌管了发丘一脉。
他谁也不怨,谁也不恨,可是这方腊墓,不仅对于他父亲来说是一个折磨了半生的心魔,对于顾青峰来说,也是一个不得不跨过去的槛。
“跨过去,我才是真正的顾青峰!”顾青峰一字一句道。
杨百手看着顾青峰,想起他刚才说的那些话,忽的,心里有些疼,钝钝的疼,为顾青峰。
可是顾青峰却站了起来,他抖了抖身上的雨滴,扯出一个笑:“好了,雨停了,我们下山吧。”
“好,下山!”杨百手握住了顾青峰的手掌,雨后的阳光映着那两只交握的手掌上,在地上投出一个美好的剪影。
回去之后,顾青峰跟杨百手发现,所有人已经都聚集在了一间房子里,尽管刚才何奎已经解释了红雨的缘由,但大家心中还是难免惴惴不安。
人多,反而会有安全感。
“顾首领,回来了。”看到顾青峰的身影,有人喊了一声。
顾青峰微微点头,此时的他又恢复了以往那种温和淡定的神色,仿佛刚才与杨百手袒露心扉的孤寂少年不是他。
杨百手不禁看了顾青峰一眼,随即向众人说道:“方腊墓的墓口,我们已经找到了,现在大家一起进山。”
“这么快?”黑无常腾地一下站了起来,说道:“上午不是还没头绪吗。”
杨百手同他解释了一下,把刚才顾青峰的寻墓之法简单说了一下,引得众人钦佩不已。
很快就有人振臂一呼,叫道:“既然找到墓口了,我们还耽搁什么,下墓啊!”
此话一出,所有人的精神也都振奋了起来。
众人收拾好家伙,一起踏上进山之路。当然,也没有忘记那两只红冠的大公鸡。
因为之前做了标记,所以他们很快就回到了墓口的地方,杨百手抄起洛阳铲,朝墓口的方向扎了进去,几铲之后,他测出了封土厚度,说道:“是十年前封的土,应该就是你父亲那一代。”
后半句话,杨百手是朝顾青峰说的。
顾青峰嗯了一声,也就是说,自从顾开林他们那一代下墓之后,就再无外人来过方腊墓,那么叶家乡的人的失踪,也只能跟顾开林等扯上关系了。
起码是八九不离十。
“下墓吧!”苏飞雪突然站了起来,冷冷瞥了杨百手一眼,似是责怪他的多话。
杨百手收起了刚才那副沉闷的样子,薄唇微勾,一双桃花眸烟波流转:“那也得先等冷锋小哥把这洞口给炸开呀。”
说到最后一个字时,杨百手的语调上扬,特意勾了一下。
冷锋听到点自己的名,喜上眉梢,当仁不让得站过来,还让众人往后退退:“我要开洞了,大家可要捂好耳朵。”
以往炸洞需要埋设大量炸药包,但是冷锋擅长这一行,特地选择了精准引爆,使用了多根杀伤力更强的雷管。
众人退后,期待着冷锋的表演。
只听见砰的一声炸响,碎石夹土四处分散,随即就是冷锋轻飘飘的一句话:“好了。”
如此,便该下墓了。
杨百手身为摸金校尉,既是下墓当然要身先士卒,他摆摆手:“打水,净手。”
听到这话,小钻风忙不迭凑了上来,怀里还抱着一个大铜盆,看着杨百手说道:“水早就打好了。”
杨百手恭恭敬敬得洗完手,拿白帕擦干,而洞口的方向,何奎已经放绳下去了。
杨百手来到洞前,只见洞内一片漆黑,什么都看不见,湘西藏洞的人将早就备好的蜡烛拿给杨百手,嘱咐他万事小心,杨百手朝他们颔首点头。
而李不归献上了那只精神抖擞的红冠公鸡。
同时,杨百手脖子上的摸金符也跳了出来,黑光透亮的穿山甲爪子散发出夺目的光泽:“今摸金杨姓小子入圣公之墓,因起军饷,实乃民族已到危亡之际,打扰之处,烦请见谅。”
只见那摸金首领杨百手双手握拳,朝洞口恭恭敬敬行作揖之礼。
礼毕。
握绳,抱鸡,下墓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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