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先、先生,有鬼!”艾伦吓的手脚并用的往顾青峰方向爬去。
顾青峰一把拦住他,轻声道:“别慌,是人!”
他其实也被吓的不轻,酒都醒了大半,但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有是的,这人虽然脸色惨白,双眼猩红,但只要仔细看便能看出他这脸上的白色是抹上去的,而眼珠的红色怕是因为哭的太凶,被昏暗的烛光一照,这才显的吓人。
这人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吓到人,忙抬起袖子遮住脸,不等顾青峰二人询问便一头钻进了屋子。
艾伦瘫在地上,气息不稳的道:“真、真的是人吗?”
顾青峰肯定的点点头:不仅是人,看那身形应该还是个男人。
一个男人为什么在脸上抹那么重的脂粉?
“先回吧。”
顾青峰也无意节外生枝,按了按额角,出了口酒气,转头摇摇晃晃的往回走去。
艾伦忙跟在他身后,脚步还有些虚浮。
方才那一吓着实不轻,直到回到了屋子,灌了一壶热水,艾伦这才回过神来。
“不对啊。”艾伦吐了口气:“那打扮分明是个女子模样。”
先前被吓的脑袋一片空白,现在回过神来他才发觉不对。
顾青峰拍了拍他的肩膀,说没错,那男子确实是做女子打扮。
艾伦想了半晌,也没想出个所以然,烦躁的抓了抓头发,后悔不该被一副妆容就吓成那副样子,白白错过了机会。
顾青峰若有所思的道:“村子就这么大,有点什么事必然能打听出门道,今晚先休息,等明天一早再说!”
艾伦知道只能这样,用水抹了把脸便钻进了房间。
顾青峰坐在堂屋中,视线却盯着外面。
这座村子异常祥和,没有什么诡异之气,刚刚那顿晚宴他虽喝的痛快,但却也用了心思,交谈间发现这里的人虽然被困于这一方天坑,但除了对外面世界异常好奇之外,并没有其他的情绪。
村子里很干净……
这是顾青峰最想不通的地方。
自古避世隐居必有缘由,或为了一方安宁,或为了保护某个秘密,可闫村却似乎二者都不是。
若说为了安宁,从远古至今,能妨碍他们安宁的因素已经不知道沉默在历史的长河中多久了,若说为了秘密,村庄里的人对于他们这些陌生面孔又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。
顾青峰撑着脑袋,随即暗自笑笑,到底还是喝多了,脑袋里一片混沌,压根无法理清缠绕在脑袋里的种种线索。
罢了,先休息吧。
进山之后,接连几天都没有休息好,他也疲了。
顾青峰倒头就睡,不知是酒精的作用,还是笃信这座村庄没有危险,这一觉一直睡到太阳高高挂起,他才缓缓的睁开眼睛,暗道了一声舒坦!
连天来的疲惫都一扫而空,顾青峰舒服的喟叹一声。
“先生,你可算是醒了。”第三次来看顾青峰的艾伦松了口气。
顾青峰皱了皱眉:“发生什么事了吗?”
艾伦笑着说:“那倒没有,就是村长带着闫风几个人来了一趟,见您还在睡着颇有些过意不去,说昨日不该灌您那么多酒。这不,他们来了好几趟,现在您醒了,我还得赶紧去告诉他们一声。”
顾青峰看着艾伦的背影也笑了,翻身下床,将衣衫整理好,随即便出了屋子。
果然,村长闫立带着闫风以及几个后生正坐在厅里,看顾青峰出来皆是一脸的抱歉。
顾青峰忙摆摆手,说昨日那顿酒喝的痛快,他已多年未曾这般痛快过,实在是该感谢村长才是。
村长见他不怪罪,这才松了口气,随即指着闫风道:“先生,住在村里这几日,若是你们需要用人,可以先找老夫这孙子,若是他解决不了,您再找我。”
顾青峰点点头,随即朝艾伦递了个眼色。
艾伦立刻明白过来,笑着说他这正好有件事需要村子里的人帮忙。
艾伦带着闫风走了,闫立与顾青峰寒暄两句,也说有事要回去。
“村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?”顾青峰见村长神色不对,便多问了一句。
闫立摇了摇头,随即又叹了口气:“是老规矩了,但每到这个时候难免伤心……”
顾青峰不解,闫立勉强笑了一声:“若是先生想知道,便跟老夫过来。”
顾青峰求之不得,胡乱的擦了把脸,便扯着克拉克与疯子跟着闫立往外走去。
这一出来,顾青峰便发现了不对——每位村民的脸上都挂着笑容,但这笑容又让人十分的别扭,似乎是用看不见的线硬生生扯着嘴角,逼迫他们做出笑的模样。
闫立也是如此……
顾青峰更为好奇了,这是什么老规矩,能让全村的人都变成提线木偶一般?
闫立带着顾青峰他们来到一座木楼前,顾青峰心里咯噔一声——这不正是昨日传来哭声的那座木楼吗?
门半开着,闫立敲了敲门,里面传了一阵清亮的男声:“进!”
众人走了进去,但见一名男子正坐在梳妆台前,他身边围着两个妇女,手上皆拿着胭脂水粉,正熟练的给这男子上妆。
房中还有几个人,其中一位少妇抱着一大约刚满月的婴孩正站在离男子不远的地方,少妇红着眼圈,嘴角却上扬着,模样时分古怪。
“好了。”大约一刻钟后,两位妇女收了胭脂水粉。
男子本就英俊,再化上这俏丽的妆容,一时间竟雌雄难辨。
顾青峰眼力过人,只一眼便认出这便是昨日哭泣的男子,可此刻男子神情木然,平静无波的询问闫立还有多少时间?
闫立看了眼天色,说子时要送到,还有五个时辰。
男子点点头,随即看向立在眼前的铜镜,铜镜里映照出他的模样,男子颓然笑了一声,低声问之后是谁?
“村里的规矩,不会让任何一家断了血脉。”闫立也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,只是说话的时候,眼神却瞟了那婴孩一眼。
男子闻言松了口气,再次道:“就不要让家人再给我送行了,免得他们难受。”
闫立一一应下,待男子不再开口,他还特意说了一句,让男子有什么要求尽管说,村里人会尽力满足。
男子摇摇头:“从古至今便是如此,我自幼便知道这个结局,您不用为我费心。”
闫立眼眶微红,随即强笑了一声,说怨不得任何人,都是宿命!
顾青峰暗暗的观察着,房中的人包括为男子化妆的两位妇女也满目的悲伤,但不出意料,所有人的脸上又都挂着笑容。
顾青峰与克拉克二人对视一眼,目光中全是疑惑。
“再抱抱他吧。”少妇低声道。
男子摇摇头没有说话,眼眶却再次泛红,少妇眼泪眼看就要落下来,却被男子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。
闫立叹了口气,随即摆了摆手:“既如此,便装扮上路吧。”
男子闻言从椅子上起身,顾青峰这才注意到他只穿着一件中衣,纯色的中衣显得男子异常的清瘦。
两位妇人弯腰从一旁的柜子中取出一件白色的衣衫,轻轻抖开之后,顾青峰赫然发现这衣衫分明是嫁衣,且是女子的嫁衣!
唯一不同的便是这嫁衣是白色的。
妇人帮助男子将嫁衣穿上,少妇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,她怀中的婴孩也突然大哭起来,场面一时间有些难看。
“哭什么,我也不是就死了。”男子穿着嫁衣,厉声喝道:“你跟孩子会活的很好,还有几个时辰,别光顾着哭,我再陪陪你们。”
男子俯身将女子与婴孩一起揽进怀里,那模样不知为何刺痛了顾青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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